万岁狐王皱纹丛生的脸上表情复杂。

肃穆到像是在朝圣，怨恨到仿佛去寻仇。

苏清尘一言不发，默默跟上。

不用她多问，一会儿该知晓时自晓得。

拾阶而上，登临摘星楼，父女两妖一路上行，登顶后，眼前出现一个小祠堂。

打眼望去，灯火辉煌，香火缭绕，可见狐王常祭祀，正中只放了一个灵牌，上书：先祖有苏氏妲己，字画繁复，用的书上古妖文。

苏清尘大吃一惊，苏妲己之名，她自不陌生，绝世容貌，祸国殃民，迷惑人王，是一只九尾狐，魅惑神通天下无双。

“旁的先不多说，你初次来此，当祭拜一二，礼敬先祖。”

万岁狐王开口，苏清尘顺从颔首，燃香行礼，连拜三下，等祭拜完毕，她站在身后，侧耳倾听，等着解惑。

万岁狐王表情愈发复杂，沉声解释：

“西方有狐，名唤有苏。”

“我积雷山狐族一脉，便是有苏后裔。”

“上古时期，有苏狐族声名不显，狐族是青丘氏与涂山氏日月争辉。”

“青丘为神，涂山做仙。”

“直到万年前，有苏狐族诞生一位绝代大妖，正是妲己，她惊才绝艳，幻术通天，魅术盖世，实力强大，有苏狐族这才声名鹊起。”

“本以为这便是极限，想不到她来历不凡，乃是自上个纪元活下来的古老大能转世。”

“修行三千年时，她记忆复苏，修为大涨，神通广大，崛起之势一发不可收拾。”

“有苏狐族因为她，威望大增，成为狐中望族，然而，乐极生悲。”

“为了突破瓶颈，摘取传说中的混元道果，有苏妲己入人间，寻找机缘。”

“那时候，天界与幽冥因为争夺天帝之位，三大神系连番大战，死伤惨重，帝俊陨落，太一失位，昊天上位，欲要重整朝纲，扶周代商，借人朝之力选拔贤才，册封为神。”

“这个纪元是人道纪元，有苏妲己知晓此事后，起了心思，选择扶持大商，若是她能扭转乾坤，为大商延续国运，便能借人道皇朝之力打破枷锁，得混元道果。”

“为此，她使出千般手段，得众多大妖相助，掀起神妖大战，仙魔也趁机争锋。”

“可惜，功败垂成，有苏妲己陨落。”

“因为这场封神劫难，我有苏狐族虽与青丘、涂山齐名，被称为有苏妖狐，可成也妲己，败也妲己。”

“不仅有苏狐族在这场劫难中损失惨重，传承不全，血脉凋零，还因为忌惮妲己，有苏狐族被神佛监视，处处打压。”

“这西牛贺洲虽是有苏狐祖地，但也成为监牢，有苏血脉不得走出西牛贺洲，否则，必遭神鬼镇压，仙佛斩杀。”

…………

摘星楼，祠堂内。

烛火通明，香气缭绕。

万岁狐王声音一顿，摇头苦笑。

看着苏清尘的目光有欣慰与骄傲，也有惋惜与痛苦，还有愧疚与无奈。

他叹息一声，继续解释：

“上古时代后，有苏狐族举步维艰，被仙佛忌惮，鬼神惊惧，时至今日，有苏狐族血脉后裔更加稀少，仅余积雷山一脉与压龙山一脉苦力支撑，勉力维持。”

“为父与你母亲结为道侣，繁衍后代，除了与她两情相悦外，也因为她野狐出身，修为有限，血脉杂驳，为父有自知之明，此生修为止步于此，余下光阴不过是苟延残喘。”

“若你继承了生母血脉，哪怕出身有苏狐族，也潜力有限，会被仙佛轻视，说不定等为父坐化后，他们会网开一面，放你一马。”

“到时候，用积雷山百万家私招一位强大赘婿，护你性命，此生或能平安无事。”

“可偏偏事与愿违，你血脉强大，天资出众，悟性更是过人，迟早会成为仙佛眼中钉，为父只能倾力栽培你。”

“此番你成仙了道，更血脉返祖，有了冲击九尾狐之资，恐怕已经被仙佛暗中盯上，有些事就不能再瞒你，免得你无知之下闯下大祸，丢了性命，死得糊涂。”

“为父尚有八百载寿元，只能护你这么久，积雷山资源会全力供你修行，你想做什么，便放手去做，未来能走多远，便要看你的造化。”

话毕，万岁狐王失魂落魄。

这种不能为儿女保驾护航的无力与愧疚，令他像是瞬间老了百岁，身躯都有些佝偻。

见此一幕，苏清尘震惊之余，有些心疼，出声安慰，等万岁狐王重整心绪，她才忍不住问道：“既然仙佛忌惮我有苏狐族，为何不连根拔起，斩草除根，一劳永逸？”

万岁狐王冷笑，不屑道：

“仙佛为天地众生之一，他们同样怕死，甚至高高在上久了，他们比寻常生灵更惧陨落，起初，他们确实对有苏狐族出手。”

“只是，有苏妲己早有准备，留有后手，有苏狐族发动秘宝，在斩杀十万天兵，陨落数位天尊佛陀后，他们终于罢手，生怕有苏妲己还有其他杀招，转而采取更温和的方式，钝刀子割肉，步步削弱我有苏狐族。”

万岁狐王嘴角苦涩。

“可事实上，有苏妲己昔日所留秘宝已经在那场围剿中消耗殆尽，只剩下这方幻象天地与摘星楼。”

“除了能遮蔽天机，留有有苏妲己传承外，再无其他威能，根本无力镇压仙佛。”

苏清尘表情同样复杂，为积雷山一脉历史震惊，为有苏狐族悲惨命运悲叹，也为自己哀怨。

宇宙尽头是考编，她的打算之一，便是成仙了道后投靠天庭，用积雷山万年底蕴，为他们父女换一个正经出身。

有了天庭庇护，她在未来西行路上才能保住性命，也更有机会为父王寻找造化。

可如今，不仅要放弃这个盘算，此生只能在妖族混迹，还要做好与诸天仙佛为敌的准备，苏清尘一时间压力山大。

所幸，她从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，两世经历更使其心智与信念都前所未有的强大与坚定。

事已至此，她除了接受外，只能另想破局之法。